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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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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逃

“啟稟爺,是國際暗殺組織,暫時查不到金主。”

“一群見不得人的耗子。”南宮蒔繼續挽袖的動作,“兩個被抓的呢?”

“有個沒救活,另一個當場服毒,在他指甲縫裏發現微量□□。”

作為職業掩護,殺手身份大多撲朔迷離。這行雖嗜錢也有潛規則,絕不會透露金主,否則將遭到整個組織乃至死神榜的追殺。他們幾個的段位還排不上死神榜,查起來更費勁。

按邏輯,目標是女人和孩子,完全可以更隱秘,比如在麻醉劑中摻入抗凝,或利用腦垂體激素使死征與病狀重疊。

“加強龍庭安保。”

“明白。”見蕭心出現在門口,阿墨飛快和南宮蒔交換過眼神。對方遲疑了片刻:“你怎麽在這裏?”

“上來叫你吃飯呀。”她早將蟲子事件拋諸腦後,笑眼盈盈,“我煮了雞湯面,不確定你什麽時候下樓,怕面坨掉。”她說完轉向阿墨,老老實實道,“我只煮了一碗。”

就是有雙份他也無福消受,阿墨嘴角抽了抽:“我去外面候著”。

女人剝開一顆太妃糖拋進嘴裏,頓覺齒頰生香,若非阿墨剛剛欲言又止,她應該還沈浸在絲滑包裹的愉悅中。

“我什麽都沒聽到,真的,我剛上樓,根本來不及偷聽,也沒想溜進書房。”她興誓旦旦搖手,順便來了個腳底抹油。

熱騰騰的面條摻過堿水,咬口十足,雞湯裏除了枸杞,還浮著幾簇黃燦燦的蟲草花。

“你做的?”

“白姨教我的,快嘗嘗。”她自動將幾分鐘前發生的事一鍵清零,狗腿地遞上筷子。

“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詐。”南宮蒔神色漠然。

對方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:“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嘛,我做頓飯聊表心意,能有什麽陰謀。”

“暖暖呢?”

“賴床,睡得跟嚕嚕豬似的,打雷都吵不醒。”

“別太嬌慣她。”

說者無心,難免聽者有意,蕭心不由犯起嘀咕。聽聽,這像親爹說的嗎,小家夥苦頭吃盡,連她這個外人都心疼。看他舀起一勺湯,她立馬眼神冒泡:“怎麽樣,怎麽樣,味道正宗吧。”

“不怎麽樣。”他說歸說,手裏的動作毫不含糊,很快將光盤行動付諸於實。碗底鋥光瓦亮,半根蟲草花也沒剩。

“不怎麽樣你還□□光?”

“浪費食物是可恥的。”

對方努力掌管著臉部肌肉,任憑懟人的沖動在腦子裏撞出一片火樹銀花,以至忽略了他眼底的笑意。

爺剛才的表情,因為吃了那碗面?阿墨湊巧進來匯報工作,驚得連連撫胸。

目送他寬厚的背影,女人心底莫名空落。其實她一直明白,他是個危險人物,就像兇猛的虎豹,只在面對她時會短暫收起鋒利的爪牙。或許起太早了,她抿緊雙唇才將到嘴的哈欠吞咽回去。

要說這段日子純屬假意逢迎,又仿若摻了幾分真心,尤其和暖暖的點滴,好在孩子病情終於穩定。至於南宮蒔,臨別前為他煮碗面,權當報答。珍愛生命,遠離撒旦,拜拜了你嘞!

沒想到若幹年後,她還能再次回到京都,這個承載她童年,亦開啟噩夢的地方。腦海中的片段如同帶刺的纏藤,一厘厘收緊她思緒。

冒充她的女人是誰?一番胡枝扯葉的猜測令她愈發煩躁,仿佛有只巨大的命運之手將她扼於九旋之淵,為今之計必須先回藍家老宅,找到外公和藍夜塵。

藍夜塵是外公收養的,年長她五歲,平日裏對她呵護有加。事實上,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,她已沒那麽害怕撒旦,可話說“小心駛得萬年船”,那九陰白骨爪還歷歷在目呢。

起初她並不篤定能出逃,直到在地下酒庫發現了隱藏的地窖,加之撒旦沒再餵她嗨嗨的迷子。地窖鑿了六十米長的微型水利,想必他仇家多如牛毛,獨怕哪天有人撩起火箭筒將房子夷為平地。

哄孩子睡著後,她偷偷刨出一袋東西,包括衣物和鬥地主坑來的錢。她搓了少許鹽、油脂在掌心,又撒上強化掌紋的石膏粉,通過薄布、掌壓的巧妙配合,成功騙過了掃描器。

水道長度果然不是蓋的,中途沒辦法換氣,她感覺再多憋幾秒就該魂歸極樂了。

從軍部防彈的落地窗向外俯瞰,蕓蕓眾生如滄海浮塵。

“爺,白姨打來電話,說晨曦不見了。”

男人將發未發間,席卷八荒的光線走投無路般四散逃竄,凝成化不開的暗影。有那麽一瞬,阿墨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牛頭獄卒,馬頭羅剎,心有餘悸地咽下口水:“白姨說,她哄孩子午睡時還在。”

蠢女人!暗殺事件尚未了結,急著給人當靶子?何況暖暖還處於觀察期,萬一再需要輸血……

“追蹤信號!”監控回放,她是從地窖出逃的。很好,上回摩爾斯碼,這回掃掌紋,他突然覺得該吃藥的是自己。

附近商場正值美食節,廣告牌上貼著各種誘人的圖片,一張限時六折“木瓜燉雪蛤”驀然入眼。想到那是林蛙的輸卵管,蕭心頓時反胃,忍著吐意跑進女廁。

咦?雜物間怎麽有套工作服?換好“手到擒來”的行頭,她又壓低帽沿。腦地圖顯示,穿越前方公園就能來到度假區,雖然“穿越”過程困難重重。

度假區銜接公園後山,屬待開發項目,細節尚在規劃,差不多算塊荒地。圍墻外的竹林或許原先已存在,越往深處腳下越坑窪。

竹林盡頭乍現另一道圍墻。她費勁九牛二虎之力,心想翻過墻肯定別有洞天,誰知視線範圍除了雜物還是雜物。但仔細看,被腳手架堵死的只有右側……

“站住!”

追魂索命的聲音令她控制不住顫栗了下,更有一絲異樣掠過心頭。不遠處的建築材料後藏了半張臉?然而沒等她看清,兩把□□已“哢擦”上膛:“不想死,乖乖配合。”

殺手話多等於送菜,誰知這回對方連送菜的步驟都省了,兩人眸底的驚恐剎那間凝為光點,身體直直栽倒。

“上車!”

對上那鷹瞵鶚視的眼神,她心裏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,絞盡腦汁想將自己偽裝成一棵小白菜,偏偏子彈捷足先登。

“有埋伏!”

南宮蒔薄唇緊抿:“沖得過去嗎?”

“火力太猛,先退!”阿墨躡影追風般退向後方七點,緊接著來了個乾坤大挪移,車頭隨之調轉。兔起鵠躍間他看清什麽,腦子裏警鈴大作。

確定獵物走投無路,殺手們追魂索命地包抄上來,交火聲此起彼伏。蕭心剛剛還沈浸在與康莊大道失之交臂的懊惱中,這會兒一緊張反倒忘了。

“過。”

男人的話令阿墨略有躊躇,兩座山頭間隔太遠,車身懸空的須臾,他靈魂差點出鞘。

“冷哥,獵物跑了!”

對方咬牙切齒間,鼻峰深可見骨的傷疤愈顯猙獰:“換狙擊槍。”

比起人工種植的撫育林,此地更像休伐林,不知采伐周期太長或其他緣故,總之又恢覆了勃勃生機,連雜草都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茁壯兇悍,距原貌山林一步之遙。

借助環境掩護,南宮蒔等人疾速隱入林子。靴底踏過厚厚的腐葉,受驚的螞蟥立即蜷縮成團,隱匿起來。身上的刺痛連綿不絕,周圍除了棘叢還交橫纏繞著藤蔓植物。阿墨手抄長盒,找到掩體後飛快取出裏面的□□M95。

面對狙擊手,遠距離還算安全,靠近兩三百米,哪怕草葉細微晃動,都能被對方輕易鎖定,而M95的彈匣容量只有五發。

戰場的存活者多少對危險有預知,緊急關頭南宮蒔猛地將女人推開,氣流擦過他臉頰,阿墨瞳孔瞬時凝縮成尖利的小點。狙擊鏡中果然浮現出輕微的異常,他憑借一個短點射當場撂倒兩人。

目睹弟兄開掛,冷哥眼中閃過狠辣的光芒,端起長槍一頓瘋掃。子彈咻咻掠過,塵土飛濺中雙方視線均有短暫模糊。等阿墨想重新鎖定目標,對面已沒了動靜,只剩下刺澀的蟲鳴不依不撓,似要化作金鼓劍弩,虛聲恫嚇住藏匿其間的人。

南宮蒔耳根微動:“直升機還有多久?”

“三分鐘。”

“轟—”

爆炸聲險些洞穿耳膜,樹幹上乍現一個冒煙的窟窿,焦糊味裊裊升騰。好懸!蕭心晃去滿頭碎屑,感覺耳朵像裹著層棉布,聲音悶悶的。

達姆彈頭的鉛芯帶毒,擊中人體後會擴張翻攪,造成數倍創傷,如今別說部隊,連暗殺組織也極少使用。對方想逼他們暴露!

冷哥眼底閃過嗜血的亢奮,饒是手下被狙殺,他也沒絲毫退卻,反而更急於將獵物收入囊中。人頭越少,自己分到的酬金越多,大概金錢總能讓人變得瘋狂,甚至不惜搏命。

女人僵硬地縮著脖子,有那麽一瞬間,她幾乎以為靈魂要破殼而出,暗流急急湧入瞳底,她無從抗拒,只能孤獨又茫然地站在黑暗深淵。

南宮蒔破風的身影抓住光線死角淩厲切換,憑借長期對敵練就的敏感,最大限度挑釁著熱成像鏡。直升機趕到前,絕不能再讓對方發射達姆彈。

過了片刻,她終於松開血腥氣的牙關,重新找回焦距,也流露出貨真價實的嘆服。這就是戰爭機器與肉體凡胎的區別嗎?沒人告訴她,當年撒旦曾單挑了某個地獄傭兵團,至今被奉傳奇。

就在冷哥即將撲入下一個掩體之前,兩發催命彈間不容發地咬入他皮肉,他瞳孔隨之炸裂。小螳螂,軍方根據捕食者研發的微型無人機,巡航悄無聲響,激光追蹤彈能在兩千米內鎖定目標,任你是大羅神仙也在劫難逃。

阿墨掃過信號,估算小螳螂是直升機到達前十五秒發射的。接下來便是清場,槍戰雖發生在荒區,仍鬧出不小動靜,須第一時間封鎖消息。

見男人臉色陰晴不定,蕭心生怕他一不留神陷入狂躁,連忙後退幾步,未想這個動作直接點燃了導火線。

“南宮蒔,你放我下來,我警告你別亂來……”腹部卡著他肩骨,她腦袋回血嚴重,沒多久便開始大喘,於是卯足了勁捶他背,又擰他腰肉。

“啪!”

響亮亮一記,她腦袋直接宕機,畢竟這種教訓小孩的姿勢太令人羞恥。“君子動口不動手!”她掙脫後飛快捂住臉,只嘟出尖翹的唇珠,“還不能打針,放蟲子,關小黑屋!”

對方面無表情:“那如何懲罰?”

屁股由一開始的灼燒轉為刺癢,萬般無奈之下,她邊掐大腿邊壓下心頭瓢潑四濺的火星:“幹吃麥乳精?”見他無動於衷,她眨眨眼,“玩小鴿子游戲?”見依舊不行,她終於視死如歸道,“吞白米飯!”

字面意思?吃瓜群眾震驚之餘紛紛腦補起小鴿子游戲。

女人搜腸刮肚,擠出一抹替代鱷魚淚的假笑:“你飛檐走壁那招好帥呀,簡直風流倜儻,玉樹臨風,風和日麗,麗藻春葩,春寒料峭,滴水成冰,冰封雪飄,飄飄欲仙,仙風道骨,仙外有仙,仙……”

“吃熊心豹子膽了?”

“剛剛純屬誤會,有只蚊子叮你臉上,我想幫你拍死它,誰知竟讓它逃了。再說,我能有多大力氣?”說罷,她現場身教了一頓小拳拳捶大胸胸,險些把對方捶背過氣。畫風過於驚悚,旁邊但凡能喘的,都恨不得自戳雙目。

夜幕低垂,白姨瞅著兩人的狼狽樣,還以為被鬥雞啄了。蕭心半天才將出逃前的淩雲壯志和之後的慘雨酸風一並驅逐出腦子。

靠近的腳步像踩在心尖上,她笑得比哭還難看:“那什麽,理智是個好東西,希望你也擁有它。而且,而且暖暖的病已經好了,我……”

“你就想逃?”

下巴尖傳來痛意,逼她仰起視線。他有多重人格嗎,小魔仙變身都沒他來得快!

“蒔爺難道不覺得,這叫告別?”趕著他沒發飆,她一臉負屈銜冤,“我給你和暖暖留了禮物,還特意早起煮了雞湯面。”

原來是散夥飯!南宮蒔指尖抵住發脹的太陽穴。

“等我半分鐘。”怕他不信,女人跑上樓又跑下樓,“喏,自己看。”

“什麽玩意兒?”

她又看了眼手裏的東西,語氣自帶炫耀:“動漫版的蒔爺呀,你不覺得很逼真嗎?”除去超輕土手辦,她還用新襪子縫了一只布偶兔,聽白姨說,暖暖抱著兔子哭個不停。

他沒接觸過動漫,卻也不至於眼瞎,要論逼真,頂多像暖暖筆袋上的憨豆。

“你怎會那麽快找到我?”糾結半晌,她終於問出心裏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。

“鞋子。”

“你跟鞋子有心靈感應?”

對方賞給她一記暴栗:“裏面裝了電子定位。”

她顧不上揉腦門,錯愕地張大嘴:“哪雙鞋?什麽時候?”

“醫院回來之後。”他故作神秘湊近,“每一雙。”

偷雞不成蝕把米!她瞅著滿是泥漬的工作服:“不可能呀,我明明是從……”

“防水的。”眼見她僵成棒槌,男人一時不知該斥責還是安慰,“你想跑去哪兒?”

“哪兒都行,總比被你關著強,而且殺手不像沖我來的。”她此刻饑火燒腸,連木瓜燉雪哈都能將就,於是視線在冰山臉和廚房間掃了個來回,可憐巴巴摸著肚皮,“你不也碰到那些散彈火柴人了?殺雞焉用牛刀?當我超級豬豬俠?”

“還敢理直氣壯?”對方特想把她倒掛起來,控幹凈腦子裏的水。

她想說“廢話,不跑留下一塊兒吃年夜飯”,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:“難道要關我一輩子?”

“作為懲罰,我會考慮。”

“你這叫卸磨殺驢!”

“隨你怎麽想。”眉角的碎光令他整張臉肅氣逼人,“再跑,兩條腿敲斷。”

本以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,原來他才是那個光腳的,蕭心氣沖沖攤開手:“禮物還我!”

“自己去冰箱裏找吃的,順便上藥。”

他說完扭頭便走,徒留她對著空氣咆哮,腦海中冷不防閃過建築材料後的那張臉。是他!當年把她帶去血獄的神秘少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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